今天政府工作报告首次部署了厕所革命工作，说明这项工作越发得到重视，而我已经离开厕所革命这项事业了。春节后一上班，我到正定县参加了厕所革命推进会并做了报告。观摩正定县的城乡建设、厕所革命时，有了一些感悟，现在作为旁观者，与大家分享，也作为我的经验小结，为自己曾经的工作画上句号。

　　1.我理解的“厕所革命”

　　厕所革命主要背景还是“三农问题”，首先是让普通民众用上干净卫生的厕所，以减少传染性疾病发生;然后是环境保护，减少面源污染;再者是农业可持续发展。

　　因此，这次“厕所革命”无论从哪里开始，落脚点始终在农村，要集中解决农村厕所干净卫生、生态环保、资源利用三大问题。但是，我们知道，农村地区相对分散，需要大量的公共投入，需要研究与农村相适应的设备、技术和工艺。这是一笔相当大的投入，农村公共基础设施和服务不到位的根源就在公共投入不足，因此，在有限公共投入的现实条件下，完全依靠政府是行不通的，必须找到新的模式，实现可持续的规划、建设和管理。

　　很多地方仍然停留在搞样板工程，政府不惜代价建设几个看起来高大上的公厕，但是并不具有可复制性，而且一旦政府花钱，群众是很难买账的，稍微看起来高大上的，群众就说是政绩工程。总之，花公共财政建设公厕并不一定讨喜。

　　当然，这几年各地的公厕在硬件上有了很大改观，单一功能的公厕转变为多功能的服务空间，增加了很多便民的服务，也逐渐得到了群众的认可，但是因为长期以来群众对政府低效率使用资金的不满情绪，同样会表达在对公厕建设改造的态度上，因此，地方政府在厕所革命上也是有些被动的，必须照顾到群众的情绪。

　　当然，如果不增加公共投入的情况下，提升厕所服务水平，是否又是另一番天地呢?国家旅游局这几年做了很多工作，推动了各地景区提升改造，现在景区厕所问题得到缓解，这是值得肯定的。

　　2.谁是厕所革命的主体?为什么?

　　公共厕所是中国特色，而且多数是免费服务的，因此依赖政府公共财政支持。全国目前有14万座公共厕所，假设平均每年每座需要5万元维护费的话，就需要70亿元的公共投入。而这是维持当下管理水平的投入，且很多保洁人员没有享受社保，工资收入相对较低。全国13亿人，假设5人一个家庭，理论上也有2.6亿个卫生间，如果都进行改造升级(包括管道及处理工艺)，平均花费1万元，就需要2.6万亿元，其中农村需要一半吧。这些账一细算，就知道这场厕所革命是需要10到20年的持续努力才能见效的。

　　因此，厕所革命的主体一定是多样的，仅靠政府是难以为继的，也是不可持续的，需要更多社会资本参与，需要把资产盘活，把资源回收利用起来，甚至能创造更大的价值。当然，如果从污水治理的角度来说，生活污水主要来源是马桶中的水，而城市主要靠污水管网和污水处理厂，然后处理出劣五类的水，集中排放到河道中，导致城市的水不是变好了，而是慢慢变得更糟，于是政府又拿出更多的钱去治理。如果地方政府能够算明白这个账，就知道该把钱花在哪里更为经济。当然，在所有市场主体中，政府对资源配置的效率一定是最低的，这也怪不得群众不买账。

　　所以，不要小看厕所，全国家家户户、屋内屋外的厕所加起来，可是万亿级的宏大工程，如果不交由市场进行配置，结果只会越发艰难。厕所尤其是公厕是一种独特的公共资源，也是一种潜在的生产要素。既然是生产要素，企业自然是配置的主体。另外，厕所问题涉及给排水、污水处理、资源化等领域，是跨学科的复杂问题，如果真能把厕所问题解决了，中国的环境问题会有质的变化，这需要更多科研机构参与，找到适合不同地理条件、设施条件以及生活习惯下的设备工艺组合。

　　3.“以商养厕”究竟是什么逻辑?为何落后?

　　相比较古人，我们并未聪明到哪里去，很多商业模式在古代就出现了，而且运行得很好。据史料记载，明末清初有一个叫做穆太公的人。穆太公是乡下人，有天进城，发现城里的道路两旁有“粪坑”，且是收费的。老先生痛快一把之后，并没一走了之，立在这简易厕所外面呆了半天，发现来人不少，于是，他凭借特有的商业敏感度，确立了自己后半生的饭碗——“倒强似作别样生意!”回家后，穆老先生请工匠“把门前三间屋掘成三个大坑，每一个坑都砌起小墙隔断，墙上又粉起来，忙到城中亲戚人家，讨了无数诗画斗方贴在这粪屋壁上”，并请一个读书人给厕所题写了个别致的名字：“齿爵堂”。又求教书先生写了百十张“报条”四方张贴，上面写着：穆家喷香新坑，远近君子下顾，本宅愿贴草纸。这一手很有吸引力，农家人用惯了稻草瓦片，如今有现成的草纸用，加上厕所环境实在优雅，“壁上花花绿绿，最惹人看，登一次新坑，就如看一次景致”。吸引得女子也来上粪坑，穆太公便又盖起了一间女厕所。值得说明的是，穆太公的厕所是免费的。那他老人家费这么大劲儿，如何体现经济利益呢?原来，早在城里上厕所的时候，他便已经领悟到，在乡下，厕所收费是行不通的。但是，粪便是可以出售的。他便把粪便收集起来，卖到种田的庄户人家，或者以人家的柴米油盐来置换。一劳永逸，久而久之，便获得了不小的收益。

　　关于“以商养厕”的说法，这次我借讲座的机会，呼吁相关部门要重新定义，就像当初非公有制经济只是作为有益补充，而随着其作用越发重要，最终成为了重要组成部分一样。在注重质量提升的新时代，由专业化企业规划、设计、运营管理一体化已经是大势所趋，不是可有可无，不是一种补充，这里的“商”是经济学的意义，是资源的优化配置。例如，对于公厕，事业单位来管，就希望使用者越少越好，这样成本就可控，可以一个人管几个公厕。对于企业来说，尤其是专业运营公司来提供综合服务，那么他们希望用户越多越好，厕所越干净越好，这样才有商业增值空间。这背后就是商业逻辑与非商业逻辑的区别。

　　“以商养厕”的概念已经落后，如果继续沿用，将制约厕所服务质量的提升，影响厕所革命走向深入。希望厕所革命战线上的仁人志士，审视这个问题，提出新的概念，从观念上引导政府注重质量，尊重专业化。

　　4.厕所革命的未来在哪里?

　　厕所革命已经如火如荼三年了，成绩是有的，但是距离胜利还有很长的路要走。厕所革命的未来一定会出现一两家专业化的企业，而且可能是独角兽企业，真正把这上万亿的资产盘活，实现从马桶到资源化的一体化解决。

　　未来，厕所革命将更加注重外观与周边环境的和谐，注重人性化设计，注重一体化集成，注重分布式处理工艺革新，注重氮磷钾的回收利用。厕所中有很多矿产资源，只是因为中国的磷矿资源是世界上储备最大的，因此不在意尿液中的磷矿资源回收。但是，有机肥的缺失，使得化肥滥用，难道没有让中国人付出代价么?只是中国人太多，因此即使每年几十万吨的抗生素、上亿吨的化肥等等，都并不在意，因为一人均，好像也没什么，地沟油都吃得有滋有味，这算得啥?

　　其实不是这些问题不重要，而是人们才刚开始意识到自身的健康问题，人民对美好生活的需要会越来越多样，其中就包括健康需求，而当多数人意识到这个问题时，就是厕所革命风口时。我相信，未来将有伟大的互联网企业，因为厕所革命，成为一家世界一流的公司，而市值将超过1000亿元。至于什么瓦尔公司，根本无法相提并论。

　　厕所革命是一个伟大的事业，是造福子孙后代的事业，希望更多人参与其中。我曾有幸参与，将是此生难忘的记忆，祝愿厕所革命的成果在广大农村复制推广，期待伟大公司的诞生。